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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来,上大学时资助我8500元钱的那个人,在我心里一直是个谜。直到去异国留学登机前,这个谜底才解开……
来送我的刘老师犹豫了好久,带着一种复杂的情感,说出了那个令人震惊的名字:“她就是……冯鹃老师。”是冯鹃啊?!什么样的语言也描述不了我此刻愧疚的心情。冯鹃,那位举止优雅的女老师,我丈夫许健的前妻,那位多年来一直被我蔑视的女人,竟然是我多年来一直苦苦追寻的恩人!我低下头,无声地哭了……
1
我8岁时父母双双因煤气中毒而离开了这个世界,当农民的伯父把我养大。2003年,当我以优异成绩考上坐落在武汉的一所著名大学时,伯父哭了,因为家里实在没有上大学的钱了。我只好怀着试一试的心情,揣着家里最后的280元钱,到了武汉。
新生报到时,班主任刘老师知道了我的家境,便送给我100元钱饭票,然后告诉我先别着急。
一天过去了,两天过去了,五天过去了,报到工作基本结束,大家都领到了新被褥和日常用品,还有借书证、学生证。而我,什么也没有。我不敢再去找刘老师,我知道自己完了:大学梦破灭了。绝望的我,终于在那天中午寝室里没人时,打开窗户,从五楼跳了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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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运的是,我落在宿舍大门上方的水泥雨搭上,只是扭伤了脚,胳膊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。
我跳楼的事惊动了全校。校领导、学生处领导、团委和系里领导都到医院看望我。校长当即表示学校要免除我的学费。刘老师含着泪水埋怨我:“我不是跟你说过嘛,别着急,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。”随后,他掏出一沓钱塞给我,说:“收下吧,这是8500元钱,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捐赠的。”
我当时怀疑是刘老师的钱。两年之后,当我把勤工俭学攒下来的8500元钱交给刘老师时,他拒绝了:“那笔钱的来历很特殊,其中有一段动人的故事。捐助者说,用它来资助一个贫困学生,是这笔钱最好的归宿。”
2
作为特困生的我被学校安排进一家校办电脑公司勤工俭学。公司经理许健30多岁,长得英俊威武,不苟言笑,深沉的目光里偶尔透出一种淡淡的忧郁。这谜一样的眼光,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,使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。在我们这所工科大学里,女生很少,更何况我被称为美丽的系花。跟在我身后追我的男生排成队,可我从未动过心,而见到许健,我一下子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单相思泥淖之中。
我真恨自己,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。从刘老师那里了解到,他的妻子是本校机械零件实验室的老师,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,也是刘老师的同班同学,她叫冯鹃。我假装找人,去机械零件实验室见到了她。真是名如其人,她和她的名字一样优雅,有一种令人心动的女性美,我自叹弗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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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现自己正滑向一个害人害己的痛苦深渊,经过无数次内心矛盾的抉择,我痛下决心,准备斩断情丝。可是,我发现许健从家里搬出来,住到公司的库房里去了。他是那么颓丧落魄,整天喝得酩酊大醉,弄得公司里的人不知所措,公司的业务也因此直线下降,学校领导来公司察看,对公司的业务情况提出批评。我把这些事告诉了刘老师,刘老师说,许健和冯老师在感情上发生了问题。冯鹃最近曾向刘老师哭诉,许健简直变了一个人,一个令她痛苦不堪的人。
不久以后,许健和冯鹃离婚了。再过不久,听说冯鹃调走了。而许健整日用酒精麻醉自己,工作也更不放在心上。听刘老师透露,学校党委正在研究把许健调换下去。
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了,必须主动出击,为了拯救我的爱和我所爱的人。
3
那次,许健去陕西安康办事,生病住进了当地医院。他从医院里打来电话,说医药费不够。我借口可以路过家乡回家看看,便从财务科借了钱,连夜赶到安康。
雪白的病房里静悄悄的,只有他一个病人。他脸色苍白,僬悴赢弱,斜倚在被子上打点滴。我心里酸酸的,泪水直涌眼眶。在泪光模糊中,我看到他的眼睛也湿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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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医院护理他的10天时间里,他给我讲了他的全部过去。他有着苦难的童年。他的父母在“文革”初期就双双自杀,他吃百家饭长大,后来上山下乡,再后来1985年考大学,再后来和冯鹃恋爱结婚……
我问他,为什么离婚?他沉默了很久,伤感地说:“我很爱她,可是,一件偶然的事把我从温柔乡里惊醒:那是一年前,你们这届新生入校不久。一天下班后,路过校门口的储蓄所,我突然发现冯鹃走了进去。我便等在储蓄所的门口,准备她出来时和她开个玩笑。可是,当我从窗户向里看时,我奇怪了:她正从柜台里接过一大沓钞票,足有近万元。怪呀,我俩没有在这里存款呀,学校要分房了,我们的全部存款都在几天前交到校财务科了。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,一直来到刘老师家楼下。我突然明白了,她是给刘老师送钱来了。就在这天下午,我作为分房委员会委员,得知刘老师还差6000元钱没交,而明天,是交款的最后截止日期。他一年以前离了婚,现在弄得挺困难。可是,为什么冯鹃要背着我借钱给他?为什么她竟然瞒着我存了这么多钱?我心里酸酸的。我知道,冯鹃在大学一年级时,曾和刘老师谈了一年恋爱,后来分手了。难道,他们旧情未断?”
“冯鹃果然进了刘老师家,我在楼前的一棵梧桐树下,望着刘老师家的窗口。要是冯鹃只是把钱借给他,要是她仅仅瞒着我存钱,我都会原谅她的。因为,我对她的爱,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,是不会轻易消失的。可是,几分钟之后,那扇窗口里的灯突然熄灭了!我的头一下子涨得快裂开了。我想象着屋里正在发生的事,愤怒、沮丧、失落……我眼中流泪,心中流血,万念俱灰。结束了,这一场燃烧了我全部生命的爱,就这样结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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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了许健的叙述,我又气愤又轻松。气愤的是,冯鹃对这么好的男人竟然不珍惜,无耻地背叛他;轻松的是,我可以放心大胆地爱他了,我并没有什么可内疚的,人弃我取嘛。
我伸出手,细细揩干他脸上的泪珠,把头埋进他的胸前,柔声说:“让我来爱你吧。”回答我的是他紧紧的拥抱……
4
回想起过去的事情,我忍不住问刘老师:“你和冯老师之间……”他笑笑说:“早在我们上大学一年级时,就彻底结束了。现在,我已经结婚了,我妻子是我念博士时的师妹。而冯鹃现在在合肥,还是一个人过,她所在的工厂破产后,受聘于一个个体老板,给人家加工织毛衣,累出个颈椎骨错位的病,现在生活很困难。”
我告诉他,许健那天晚上在楼下看到他家里关灯的事。刘老师突然放声大笑:“怪不得许健和冯鹃离婚,原来是误会了。那天晚上,冯鹃来到我家,要我把钱转交给你,然后,我和她一起到我家楼上王校长家里,研究怎样给你资助的问题。我很穷,怕费电,临出门之前当然要关灯嘛。”
人间的事真不可思议,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。我忽然惊悟,原来许健对冯鹃不贞的判断中,包含着一个不可靠的推理:灯灭了,当然就是两人上床了。他仅凭自己的想象,毁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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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解地问:“冯老师为什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?那笔钱是哪里来的?”刘老师说:“冯鹃大学快毕业时,突然收到一笔8500元的汇款。汇款人是海南某部一位军官。在一封由汇款人口述的信中说,他是冯鹃下乡时同一知青点的,多少年来,他一直深深地暗恋着她。在一次军事演习中,他受了重伤。牺牲前,他把自己全部的津贴积蓄赠给冯鹃,资助她念大学。他说,只要她知道有个一往情深的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,他就可以安息了。冯鹃对我说,她不想让许健知道这件事,许健心眼小。她也不想花掉这笔钱,因为这是一位战士带血的心愿。只有把这笔钱用在该用的地方,才不会玷污了烈士的遗愿。”
一切都真相大白了。我放声大哭,哭得天昏地暗。
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起飞了,我带着满脸泪痕,走向安全通道。分手在即,我握住刘老师的手,什么话也没说出来。但我心里明白,我该怎样做:我将把事情的真相写信告诉许健和冯鹃。我也将转到一个许健和冯鹃找不到的地方,读完我的学业。我把爱的机会留给他俩,只把对过去的回忆留给自己。
丈夫,前妻,恩人